“你们人族以前送来的女人，到了我们魔渊都不堪受辱自杀了，她们都没活过三日。”

我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你们人族的女人，真的又弱又没用。”

南姝眼底弥漫上一层悲恸。

她沉默了好久，才一字一句开口：“我从不认为我们人族的女人没用，她们各个都是极好的姑娘。”

“我的母亲是六宫之主，管理后宫井井有序；我的皇嫂自幼习武，刀剑鞭法，弓马长枪无所不精，以一人抵御三千魔军不在话下。”

“而我，自幼熟读四书五经，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。”

我一时语塞，小声嘀咕：“那又如何？还不是做和亲公主来了魔族……”

魔族生来就有种族天赋，人族的反抗，等同于蜉蝣撼树。

南姝脸色苍白，陷入沉默。

见她这样，我也不由得有些怜悯。

虽然我说的都是事实。

但这样明晃晃的告诉她，等同于给她心里扎刀。

我忍不住安慰了她一句：“你放心好了，魔尊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的。”

南姝如母狼一般咬了魔尊的颈脖，却没有死。

魔尊对她，应当是已刮目相看。

南姝叹了口气，眼神缥缈了几分。

“其实，我幼时便与冥夜认识了。”

“我九岁时曾赴蛮荒之地去找皇兄，半夜遇到噬魂兽，是冥夜救的我。”

她的神情恍惚了几分，好似在回想过往种种。

“他说救命之恩，应以身相许，要我长大后嫁给他。”

听到这些，我震惊之余只剩唏嘘。

“魔尊以前渡过一场雷劫，失去了过往的所有记忆，他早就不记得你了。”

至于她说的是真是假，我也不想去探究。

左右现在，南姝也已经嫁给了魔尊。

“我知道他忘了，但我没忘。”南姝轻声道，“只要有一人遵守诺言，便好。”

我心底顿时五味杂陈起来。

魔族杀虐人族，扰得人族年年不得安宁。

人皇一族都铁骨铮铮，硬气得很。

怎么到了她这里，反而成了一个一心扑在男人身上的女人。

我有些瞧不起她。

可转念一想，若是我到了她这个地步，未必会比她做的更好。

嫁都嫁了，能怎么办？

更何况，她的这一次和亲，能换来人界和我们魔界短暂的和平共处。

和亲公主的使命，注定了她没得选择。

接连几日，南姝都很安分。

白日里，她喜欢站九幽河边，望着远方的烽火塔，还有人界的方向。

在晚上，她会安静呆在殿内，洗漱沐浴，等着魔尊宠幸她。

转眼半年过去，绵延孤峰，皑皑白雪覆盖整个石原。

与人族约定的休战期过，烽火塔上复燃起了黑烟。

兵戈与战火再起。

听闻南姝的兄长，人皇之子，太子南清晔，亲上战场以鼓舞军心。

冥夜换上了护心铠甲，骑上了他的魔兽梼杌。

出战前夕，魔尊没有去找南姝。

而是好似不经意地随口问了我一句：“绿萝，这一仗我若胜了，南姝会不会恨本尊？”

我摇了摇头，不敢轻言。

恨不恨我不知道，但总归是不会爱的。

国仇家恨，不共戴天。

……

冥夜走后，南姝每日依旧安静。

她足不出殿，好似羊羔静静蜷缩在羊圈里，安静到不主动与我说任何话。

一个月后。

荒渊上空浓云密布，电闪雷鸣。

冥夜不负众望，战胜归来。

——凋零破碎的人族，根本架不住魔尊带领的魔将与魔兽组成的炽翼军。

这一仗，他们一败涂地。

人皇之子，南姝的哥哥南清晔，也成了我们的俘虏。

一身冰冷黑甲的冥夜站在梼杌上，不紧不慢降落在地。

“恭迎魔尊大胜归来！魔神保佑！”将领们一齐跪伏在地，用佩刀重重敲击地面。

魔渊的众人围着冥夜的魔兽欣喜若狂，沸腾起来。

我下意识看向幽域殿，南姝站在那里，摇曳的幽绿火把照得她一脸惨白。

她眼里的光明明灭灭，浸满了痛楚。

四目相对，她终于看到了我。

她收回视线，僵着身子转身走进宫殿。

我下意识仰头望向宛如上古魔神降世的冥夜。

他也望着南姝。

只是此刻，我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。

夜幕降临，又是一场载歌载舞的庆功宴。

宫殿内没有南姝，宴席上也不见她的身影。

冥夜冷声吩咐我：“绿萝，你去将她寻来。”

我恭敬的躬身行礼：“是。”

南姝会去哪？

我不安地四处寻找，蓦地想到一个地方。

风声潇潇，我朝关押着战俘的伏魔渊走去。

越走越近，冲天的血腥味扑鼻而来。

临到跟前，我震惊看向眼前一幕。

一个白衣染红的人族男子被铁链锁在木桩上，琵琶骨被铁链深深穿透锁住。

血流满面的脸上，眼睛被戳瞎了一只。

袖子里空荡荡，少了右边臂膀。

血色从他身上的衣服渗出，滴落在石地之上。

哪怕是在夜里，我也能看清那一地触目惊心的血红。

“皇兄……”南姝踉跄的走过去，哽咽发颤。

话落，她双腿一软，朝着那血人直直跪下——

南清晔费力睁开一只眼。

“阿姝？”

他费力地抬起左臂，似乎想要抚摸自己半年多未见的妹妹。

只是他的琵琶骨被铁索束缚住，一动便往外渗血。

南姝双眼含泪，连忙去抓住他的手。

“皇兄，是阿姝对不起你们，和亲来此半年，却没能换回两界安宁……”

“是我没用……害了你们。”

“不要说这种傻话，两界交战，生死本无常……”南清晔摇了摇头，虚弱不已，“阿姝，答应皇兄，无论发生什么……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……”

南姝的眼泪簌簌而落。

她看着南清晔血窟窿里还在往外渗血，下意识伸手想去解开铁索。

我生怕南姝犯更大的错误，连忙出声提醒：“魔妃，我们快回去吧。”

好似如梦初醒，南姝面色倏地一白，触电般收回了手。

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南清晔后，起身朝殿外一步三回头走去。

黑雾浮现，我施法给南姝弄干净了手心里的血，带着她回到宴席。

庆功宴上。

冥夜没有像以前那样为难南姝，任由她安静坐着欣赏歌舞。

但我发现南姝明显心不在焉。

连魔尊看了她好几眼，她都没有发现。

夜幕降临，魔渊中的风又冷了起来。

众人四散，各回宫殿。

魔尊将南姝一把扛在肩上，大步朝他的寝宫走去。

我候在殿外，听见里面又传来女吟男喘的动静。

透过宫殿窗柩的缝隙，我看到了光着膀子的魔尊在南姝身上纵情驰骋，南姝仰头吻上他的颈脖，热情似火的迎合着他。

冥夜神情大悦，他低沉的嗓音裹挟着沙哑，揉了一把南姝胸前的雪白。

“今夜的魔妃，很热情，就像魔族里的曼珠沙华。”

他高高抬起魔妃的纤细长腿，用力狠狠一撞。

我看得面红耳赤，连连别开眼。

好一阵过去，传来魔尊窸窣穿衣的声音。

我以为自己该进去伺候南姝净身，正要推开殿门却骤然顿住。

南姝只身穿肚兜，跪在地上正对着冥夜磕头。

“求魔尊放我兄长一命。”

“曾经的人皇之子已死，活下来的……仅是南姝的哥哥……”

冥夜没有说话。

她的话，让我心底一咯噔。

果不其然，冥夜板着脸坐在榻上，神色骤冷：“此事勿要再提。”

说完，他起身大步朝殿外走来。

我连忙低下头，无声站在一旁。

待他离开，我才再次进宫殿。

南姝蜷缩在床上。

她肩膀微微起伏，隐约能听见几声压抑后的啜泣。

我叹了口气，没有出声打扰她……

翌日，天色诡异。

原本灰暗的魔渊天空，直接变成了血红黑色。

天狗食月，格外渗人。

荒渊魔界的上空，那轮鲜红的血眼魔月自魔界创建就有。

所有魔族人都站到外面的地上，惶恐仰头看向天空。

有人恐惧大喊：“血月被天狗偷吃了，这是天道下达的不祥之兆！”

“上古魔神曾言，天狗食月，会有天劫席卷魔渊，灭我魔族！”

冥夜也抬眼看着天，神情极为复杂。

几个将士上前对着冥夜跪拜进谏。

“请魔尊斩杀敌军首领祭天！避免不详血兆！”

“祷告魔神庇佑我族，祭我魔族四十万将士英魂！”

一声接一声的附和响起，响彻整个魔渊。

我看到足不出殿的南姝迈着小脚走了出来，面色苍白的站到冥夜跟前。

她小心翼翼的去拽他的袖子，眼底流露哀求之色：“求你……不要杀他……”

冥夜眉心一拧，拂手甩开了她。

南姝面白如纸，缓缓跪在了地上。

“我愿以命相抵，替我兄长祭天……”

她的话尚未说话，便被冥夜厉声打断。

“胡闹！”

冥夜看向我：“绿萝，将她带回幽域殿！没本尊的命令不许出来！”

我领命，连忙去搀扶南姝起身。

但她却背脊挺直，纹丝不动。

我有些忐忑看向冥夜，他眉间冷意更盛。

“她愿意跪就一直跪着！”

说完，他拂袖大步离去。

天一片灰蒙蒙，寒风像刀子一样呼啸。

南姝跪了一日，已经摇摇欲坠，双目失焦。

入夜。

漆黑的天际看不到一颗星子。

魔族的男女老少点燃火把，围着篝火跳起了请魔神庇佑的祈福舞。

幽域殿，殿门被人推开。

冥夜抬手示意我将还跪在地上的南姝带进去。

殿内，冥夜似冷箭般的目光落在了南姝身上。

“你想求南清晔一条生路，但你身后这些魔将的父兄，都死于他之手！”

“他们和人族，和你兄长，有血海深仇！”

南姝红着眼眶，眼底泛起水雾。

她还没说什么，冥夜抬手指向她身后的那些将士。

“你取悦他们，如同昨晚取悦本尊那样。”

“只要他们点头，本尊便饶你兄长不死。”

>后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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